11.
红茶飘着香气，嵌着巧克力的曲奇和盐酥皮的蛋挞放在骨瓷盘里。花瓶中早晨换的波斯菊还维持着娇嫩鲜艳。拉达曼提斯家的餐厅里一派安详景象。然而餐桌前的两个人却一脸肃杀，更像端坐在军中的营帐。
拉达曼提斯面前的资料显示了圣域的企划——加隆在海界权限较大，以前他经常用的手段是以海界为纽带促成与其他二社的合作。这样把圣域的详细企划直接拿出来还是第一次——这企划正如哈迪斯所说抗下了所有的正面风险。以艾欧里亚为首的工作组要和泰坦的社长克罗诺斯谈判，目标就是拿下泰坦手下几个子公司的股权。
拉达曼提斯和加隆的工作就是在暗中协助他们，然而这一次不是动用某个公司名义的小事了。他们需要得到泰坦的把柄。
“我们得到消息。泰坦的资金流向有问题，也许会揪出一条大鱼。”
“如果做得好，可以拿到主动权。现在我们还是太被动。”
“正是如此。”加隆站起来。“走吧。”
拉达打开餐厅和厨房连接处的地板，现出地下通道。
他们的战场就在这里。
“可能和泰坦有关系的政治人物有这么几位。”Greatest Caution的屏幕上显示了几张照片。“有一些政治献金倒是很正常。但是如果我们能发现一点东西，会对小艾的谈判非常有利。”
拉达曼提斯仔细看着照片下的说明。这几位都是现在的第一大反对党初民党风头正劲的人物。最近即将开始新一轮的小选区选举，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你的这些情报是什么来源？”
“不要以为圣域只在冥界派卧底。”加隆一边整理一边回答。
圣域曾经搞过好几回叛入冥界活动。最近的一次就是以董事史昂为首，加隆亲哥本部长撒加带头，用冥界人身份回来对付圣域。刚从海界回来的加隆也不管同事信不信任他还死活要顶上一线，结果挨了阔别十多年他哥的胖揍。事后证明这些人全是卧底……
“你们的卧底总是让人不放心。这些人选在我看来有点集中。”拉达曼提斯当时就是不相信这群人的一派，现在他也怀疑他们的表演能力。加隆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做了个手势让他继续说。
“如果我是泰坦，肯定不会只在反对党上下功夫。执政党也要谈，谈不下也得谈。”
“这很难。高宫首相和城户老爷子是世交。泰坦是挖不动的。挖边边角角，还不如换个地方挖块大的。挖执政党太浪费资源。而且现在的首相对党的控制力是历史最高水平，党内异见基本没有。”加隆习惯从最重要的点突破。延伸到党身上就是执政党，延伸到人身上就是首相兼党首。圣域目前的政治关系他还是比较满意。
“所以我怀疑，这件事可能更隐蔽。更隐蔽就说明……”拉达顿了一下。“……更见不得人。”
“你是真的不信高宫啊。他儿子运行的那个投行和我们的关系你不是不知道吧。”
“没错，他是和城户光政关系好。他唯一的儿子算是被你们控制住了。可是如果他两面三刀去接近泰坦，你们能对他怎么样么？”
“撕了他儿子倒是可以。”加隆开着玩笑。
“那就没得可信度了。
加隆带着一副“冥斗士就是这么冷血”的表情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我怀疑的人我也查了。”拉达也拿出自己的“GTC用文件夹”，把资料递给加隆。“有收获。”
加隆扫了一眼资料，拉达查的人包括执政党中几乎所有能产生影响力的人。最吸引他眼球的不是首相，而是二号人物干事长阿拉密斯。他仔细一看，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最近在开户行的流水？你们是怎么查到这种东西的？而且是蓝血银行！”
蓝血银行和泰坦的关系特别密切。执政党二号人物的秘密帐户居然大部分和蓝血银行有关系，这相当值得关注。
“他不是用自己的名义去弄的。至于开户行怎么来的，当然是黑客。”
看着细致到开户行的资料，加隆低声感叹。“和冥界合作还是有好处的。”
“能大声再说一遍么？”
“……把冥衣脱了，然后去死吧。”
他们商讨的内容都要在GC备份，拿出统计数据，并要用一种特殊的算法分析出可以找到问题的地方。这些事情都要他们亲自做。
拉达曼提斯觉得加隆提出的人可以一查，便发了名单给自己的人。加隆也指示卧底再扩展一下，找找关于执政党的情报。
晚上初步信息也到了他们手上。阿拉密斯和反对党的四个人有蓝血银行的帐户。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只是一条线索而已。GC的分析报告也出来了。第一条就是在他们怀疑名单上面的三个反对党议员曾经推进过市民会馆的建设。而这个项目的支出是财政方面和蓝血银行融资协助建设的。
“猫腻。不过太传统了。“加隆评论。
”如果事先没有怀疑就查不出来。“拉达用激光笔划着GC分析的第二第三条。“传统，但是有效。建筑项目……这招用了几千年了，依然经久不衰。”
“我对第二条不动产经纪比较感兴趣。和楚真不动产有联系的议员比我们想象中还多。”楚真不动产的后台就是蓝血银行。
“这里面没有干净人。”拉达本来就粗的眉毛绞得更紧。“不动产涉及面更广。咱们可以去查最近的地产交易和建筑合同了。”
“可疑的账户至少有十个，这样破解风险太大运算量也太大。就算把全世界排名前十的黑客都收于麾下，也不可能在一周内查完。小艾那边很着急。”加隆忽然凑近看拉达。“我有个想法。”
根据拉达和加隆共事一个月来的经验，加隆用这种表情和语气说出来的想法，百分之百是个馊主意。并且不幸的是，这个馊主意一定会实现。“那些事加伊拿或者多罗美亚能查得更好。这段时间我们不妨走到舞台前‘打草惊蛇’一下。”
“干什么？”被这样的眼神盯着，拉达觉得后背发毛。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暂借一下翼龙大人。”加隆摸着下巴，笑得比狐狸还贼。
12.
不到一万日元的黄色半长旧风衣里面套着加隆不知从哪里A来的褐色羊毛衫，方格的衬衫领一半在羊毛衫外面一半塞在里面。拉达曼提斯就以这样的打扮，在这个无风之夜站在电线杆旁边点烟，打火机也换了一个又沉又磨手的。他把烟点着了，皱着粗眉望向加隆的方向——加隆这货躲在街对面的电话亭里，向他比了个“V”的手势。
看着海龙满意的微笑，拉达的不爽度逐渐上升。一个小时前加隆拍着胸脯对他打包票“我活了二十八年没有见过比你更像刑警的人了。”虽然拉达曼提斯反复强调加隆一定是对这份职业有误解，但是对他们研究对象的兴趣让他也没激烈反对到底。现在他看见前面车上路灯映出的影子，居然真的看见了一个有点烦躁的刑警。说实话他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刑警气质，明明他与国家机器的关系只有在英国当过半年兵而已。
拉达的站位也经过了精心选择，是一个不太隐蔽，但是又难以发现的墙壁夹角。正对电话亭旁边的开放式咖啡馆。
并没让他等多久，两辆奔驰停在了咖啡馆前面。从第一辆车上下来三个人。第一个人很普通，第二个是反对党的的议员斯考宾，第三人正是执政党正民党的干事长阿拉密斯，下任官房长官的热门人选。阿拉密斯带着墨镜。第二辆车上下来了三个保镖一样的人。
那个普通人过去买咖啡。斯考宾和阿拉密斯就低头交谈。保镖距离他们不近也不远，看来很是谨慎。
拉达手套上的微型对讲机传来声音：“翼龙，可以动了。over。”
“了解。over。”拉达按照计划，一边回应一边向外走了一步。
这一步正好能让他从死角现身，让咖啡馆的人注意到他。
果不其然，他们这样的人对周围的情况都非常敏感。三位保镖马上都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他一眼。而斯考宾和阿拉密斯则是一直以余光在观察他。斯考宾不悦地低声问了一句：“那是什么人？侦探吗?”
“不像。”阿拉密斯捏着下巴。“他不像私人侦探。我看气质像蹲点的刑警。他刚才应该是在用微型对讲机通话。”
“刑警出现在这里干什么？”斯考宾有点沉不住气了。
“刑警没必要查我们啊。检查厅也没听说任何动静。柏图斯说要给现金也够奇怪的。先看看吧。”
既然有阿拉密斯这样的人物，是刺客的可能性也同时增大。两人都紧张了起来。
见对方并没妄动，拉达的微型耳机里传来了第二声指令：“翼龙，动作A.”对讲机其实就是给这几人看的。
拉达并无回应的必要。他眼神锐利地盯着咖啡馆的几人，右手向下摸了一下腰间。
令他意外的是，阿拉密斯看见他这个动作之后，也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左边衣袋，迟疑了一下抽出了一张发票，又放回去了。
就是这个动作让拉达觉得阿拉密斯非同一般政客。有保镖护身的政客身上带枪，和猎人身上带枪的意义可不一样。
这时普通人拿着塑料袋装的咖啡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抱着纸箱的年轻人。纸箱上印着“上等秘鲁咖啡豆”的英文。普通人问道：“现在要验么？”
拉达又拿起对讲机讲话，正巧这时这条僻静的小街上突然响起了汽车开来的噪音。
几乎所有心怀鬼胎的人那一瞬间可能心中都会闪过一丝惊恐。
“不要了。”阿拉密斯果决地回道。他们拿了塑料袋赶忙上车，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等到他们完全消失在几个街区之外，加隆才从藏身处出来。他穿得色彩鲜艳，紧跟原宿流行，就像风化街上那种随处可见的小混混。这样的他和拉达曼提斯在一起走，不会有人怀疑他们其实不是便衣警察和他的混混线人。
“我等不及看监视录像了。”
“剧情倒还是其次，他们的表情简直太精彩。”加隆猛拍拉达曼提斯的肩。“这都归功于你的出众素质。那时候我都快相信你带的是真家伙……当然也要归功于我的伯乐之眼力。”他也没忘了把自己夸一遍。
“最棒的部分你一定都看到了。给我讲讲你发现了什么。”
加隆没有回答，因为他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斯考宾打来的电话。
加隆声音低沉的回应着对方的问题。“……有警察出现！？这不可能。有好几位警部是我们的朋友，有事会先和我们打招呼的。检查厅也是一样。但是你们谨慎一些也对……”
他是在模仿泰坦的CEO柏图斯。
他们的原本计划是让加隆那个精通易容的手下伪装成柏图斯的秘书，故意说得语焉不详，暗示要给议员们应许的一笔大金，骗他们出来走走。根据圣域卧底的报告，那个普通人秘书是泰坦和这三位议员联系的唯一途径。之前加隆又冒充了柏图斯的电话号码，以此和他们通话来降低他们的警惕性。反正骗不成也没损失，冥界的信号反追踪能力业界首屈一指，隐藏的一些技术甚至连军方也望尘莫及。
原本他们觉得骗骗斯考宾这种众议院的议员就足够了，没想到很可能会执掌内阁的阿拉密斯竟一起出现。那时两人强忍意外收获带来的喜悦与紧张，成功地完成了“打草惊蛇“。
加隆冒充柏图斯给斯考宾解释完这不是个圈套刑警出现在那里没准是因为楼上有犯罪团伙那点钱以后再给之后，长出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磁片丢到身旁的垃圾箱里。拉达曼提斯这边也没闲着，马上让团队去查斯考宾等人的相关账户。这时加隆咳嗽了一声，喊了一句”卡萨，是你吗？“
拉达曼提斯会意，站进了路边树下的阴影中。
卡萨就是加隆那个精通易容的手下，也是今天诱骗议员过来的那个”普通人“。他出现在小街前方，估计是来向加隆汇报情况的。
拉达慢慢退到阴影的更深处，转身走向另一方向。他们的合作不能增加任何知情者，就连像卡萨这样加隆的心腹并且直接参与了他们计划的人也不可以。
加隆感觉到拉达的离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站在黑暗中的拉达忽然想逗逗他。他拿出自己刚才用来虚张声势的模型手枪，做了个开枪的动作，手微微向上弹起模拟了后坐力的效果。成功地让对面的加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拉达见达到目的，挥手离去，深藏功与名。
卡萨过来时看到老板正对着另一方向的暗处微笑。蓝发的青年双眼微眯，嘴角轻翘，居然让人能感觉到几分可爱。
这是那个平时恶魔一般邪恶又威严的部长吗？卡萨怀疑自己刚才中了幻魔拳。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头儿，那是什么？”
“一个刚被电视台解约的二流搞笑艺人。”加隆转向自己的部下，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干得好。年终奖翻倍。”
卡萨马上沉浸在幸福之中。加隆给他一手刀把他打醒。“醒醒，一会儿告诉伊奥把咖啡豆收好。咱们用的可是真的秘鲁咖啡。”
13.
加隆到拉达曼提斯家地下室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点。Greatest Caution正在整合各个团队对议员们账户的分析。GUI设计得很有趣，一个个小方块代表每个账户，而它们中间的连线代表着正在进入。
“有进展吗？”
“7点以后两个账户动了。每十分钟转走三千万。”
“是斯考宾他们的账户吗？”加隆问道。他们结束“打草惊蛇”的时间就是7点。“至于能不能查出那位准官房长官的猫腻，我不抱什么希望。”
议员们多疑，然而比起一个无缘无故出现的警察，交易对象的异常更能让他们觉得危险。如果提前划定了可疑账户的范围，在与斯考宾通话之后一段时间内才变动的账户才应该更加接近正确答案。
“在怀疑范围之内。这些账户是新的，和以前资料不符。”
“流水查过了吗？”
“就在这里。” GC的流水项显示为蓝色。因为操作而弹出的数据瞬间给拉达的脸投上了一大片蓝色的光。“数据项很多。与BT不动产和凯撒建筑公司的交易在这些资金流中占大量份额。”
“感觉有戏。”
“BT不动产和凯撒建筑公司正是承办建设市民会馆的单位——”拉达顿了一下。“现在查起来会比刚才方便一点。”
“怎么回事？”
“我们刚刚收购了那两个公司。”
拉达看见加隆的眼睛明显睁大了一下。
“昨天那些资料出来之后，很在意就过去交涉。正好……”拉达一直在观察数据的变化。“……这两个账户7点之后突然往外撤资，也就是说他们的金主在转移资产。那个社长以为自己是弃子，被这阵势吓住了。”
“哈哈哈哈……”加隆大笑起来。“你们是利用这个骗了他们吧。冥界不能暴露，用谁的名义去做的？”
“猫头鹰社。”
“这不是LC社的分社吗？权限在冥界这里？我一直以为是圣域……”
“社长是天马的父亲。会社名是为了纪念他妻子。他一直为冥界工作。”拉达解释道：“商业机密。这段时间内别泄露。你懂。”
听完他的说明，加隆把自己摔到旧沙发上。“不错不错。这一个月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总是说我轻率冒进，你也没差多少！一下买两个公司，潘多拉小姐应该不会同意。你是不是又先斩后奏了。资金跟得上吗？”
“她确实不知道。现在情况紧急，实在没时间让上面的人审核又批示了。"拉达想起自己的美女上司，露出了一个苦笑。“董事会大概会很不高兴。”
“但就算知道她不会同意，你还是会这样做。”
“没错，我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拉达忽觉加隆的语气不似以往的嘲讽，竟透着些奇妙的兴奋。
“我也是这么认为。你的行为就像一支站在后方的骑兵突然向前冲乱了敌军的阵型。我利用了你，你利用了我们制造的时间差。在这点上我和你的判断是一样的。”
拉达微微一笑，故作震惊。”你居然也能说出让我高兴的话来，真是太少见了。我以为你的评论会更加第三方一些。“
”那些只是开场——“加隆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张索罗第一银行的卡。”——你提起这件事我最先想到的是怕你周转不灵。没钱可以找我要。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拉达一下子凝固了。
擅自行动的代价就是有收获大家高兴，有风险要自己扛，他一直坚守这个原则。只是在这件事的合理性上他认为加隆应该不会干涉自己的动作，却从没想过会获得那个人完全的理解和支持。
然而，现在的整体形势、他做法的机遇和风险、他事实上的处境艰难、加隆都看穿了，并且站在了他这边。这对于拉达曼提斯来说比干掉泰坦升职加薪要快乐的多。议员的账户尚未查明，将来还可能面对潘多拉小姐的怒火。但他现在心中只有单纯的喜悦，心跳快得几乎和屏幕上数据的闪动同步。
加隆并没开玩笑。他把那张蓝色的卡夹在拉达曼提斯的工作手册里。
“谢谢你。”拉达曼提斯没有看着他。“你的协助我就作为应急方案吧。作为谢礼我可以帮你一件份外的事。你不选我就自己选了。”
“嘛，一切都是为了让克洛诺斯给咱们股权。我也只不过是做了我认为最好的选择而已。”加隆推辞的话说到一半，转念一想拉达这个死心眼的可能还会执意要给，让他选还不如自己选。
“牛奶的杯子能不能放在冰箱里？”
拉达一听差点跌倒。
会把堂堂冥界三巨头的承诺这样滥用的人也只有加隆了吧。
“你已经放了五个进去了……”
“ 明天晚上我想吃河豚刺身！”
“……什么时候去吃刺身不是一向都听你的吗……”加隆经常歧视拉达祖国的海鲜料理水平，后来完全主导了他们的海鲜菜单。鉴于他在这方面造诣很高，拉达也从不反抗。
“休假想去北海道！”
“机票酒店什么的我买，请假去找索罗社长。”
“混蛋……难不倒你吗？！”
拉达的内心在咆哮：为什么要用这种事情难倒我啊！
这时加隆敛容站了起来。虽然还穿着色彩过分鲜艳的棒球外套，但此时的他完全不像小混混。他的神色深沉庄重，如同一个站在百万士兵前方的将军。他走到拉达身边，手拍上那黄发男子的肩膀。
“…我不说笑了。拉达曼提斯，这并不是你应该做到的事，只是我任性的希望。”
“请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胜利一定会被我们握在手中。”
拉达曼提斯的表情被屏幕逆光的暗影模糊，淡黄色的眼瞳却射出清晰的光芒。
似乎过了很久，加隆才听到他浑厚而有力的声音。
“一定。”
14.
几个连续的邮件到达提示音打断了他们的聊天。加隆坐回沙发，打开自己的手提电脑。
来自圣域的邮件内容是他前几日委托调查的结果。加隆读完邮件并没特别震惊。对此他本来就有一种预感，而圣域的报告验证了他的猜想。
冥界也有支持的政党，就是初民党。
海界一向不涉政。圣域站在执政党正民党这边。而发现冥界秘密支持最大反对党初民党，从奥林匹斯整体来看倒是符合拉达曼提斯的“平衡理论”。
“这样就可以解释他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收购初民党议员控制的公司。就算是上面的人不知道，找一些名目让那两个公司的人就范也快。收购了公司之后，想查谁保谁至少能在冥界的控制之内。”加隆想。“也能解释他一开始查的人都是正民党的人。”
现在的加隆有很高的权限。他能看遍Greatest Caution，和拉达曼提斯也非常熟，却仍需通过调查才能知道冥界的政治关系。拉达曼提斯表现得一点破绽也没有，查反对党议员效率极高毫无保留，并且居然做出了收购友军公司这种自挖墙角的行为。如果不是加隆发现GC最近的分析报告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提到过冥界、觉得不能放过这个死角而去委托圣域调查。他也许会认为冥界和海界一样与政治隔绝，并相信拉达曼提斯也给了他完全的协助、发自内心地想惩治这些拿着税金中饱私囊的黑心议员。
加隆伸了个懒腰，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虽然可以理解，但是这个账不能算了，将来他一定要想招数整一整这个年轻人。比如阿拉密斯这条线，他绝对要最大限度地利用拉达的价值。
不过就算如此，给这个人投资倒是也自己想做的。调查的意外发现是他对拉达曼提斯的窘境加深了了解。在这样的情况下，拉达仍能顶住压力，保持行动的干脆利落。这点让加隆十分欣赏。
看着远处正在忙碌的黄发年轻人的背影，加隆低声吐出了这么一句。
“要是有那么一天，我会用全力对付你的，拉达曼提斯。”
拉达曼提斯被一个从未听过的奇异闹钟声吵醒，发现自己不是睡在地下室的沙发上，而是躺在卧室的床上。
”那家伙尽做些多余的事。“拉达自言自语。
这次运算不能没人盯着。他和加隆轮流休息，已经连轴转了两天。睡之前他对加隆说过估计再来一次就能出结果。现在看来应该是在他睡着的时候运算已经完成，加隆就把他抬上来了。
”醒了？“刚才感叹句的主语就出现在他眼前。不过这形象让拉达睡意全无，并且给他造成了会心一击——加隆系着自己那条印着一个大大的字母“R”的围裙，拿着长柄勺站在门口，头发还绑成了高马尾辫。
看见冥界劳模表情失去管理的样子，加隆感到很满意。
拉达捂着肚子进了餐厅。景象也挺壮观，资料从客厅一直堆到餐厅。书房不用看，肯定塞满了。都是GC两天之内的成果。他的餐桌不小，现在也被占的只剩一个托盘大小的空位。空位上摆着简单的早餐。
加隆正把新煮好的意大利面覆上保鲜膜。
”那是什么？“
”你的中午饭。看样子你今天应该出不去了……“加隆忽然瞄向拉达。”做个饭而已，有必要像看怪物一样一直盯着我吗？“
”完全想不到你还会做饭。“拉达摆出一副观赏的态度。”冥界什么怪兽都有，早就没新鲜感了。“
可能是想赶时间，加隆没理这样的挑衅，仍然手脚飞快地收拾厨房。做完之后他开始解围裙。解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举了一下围裙的带子，邪恶一笑。”你说这多余吗？“
”请务必多来几次！“拉达不自觉地用了敬语。
”是否需要再来，吃过之后再评价吧。我有事，先走了。“加隆换上外套，旋风一般地出了门。
说实话，现在的拉达已经觉得食物的味道怎样都好，就算吃塞伯拉斯的狗粮也值了。很满足以至并没什么期待之心的他尝了一口早餐——
——天猛星大人略带忧郁地叹了口气。
“做饭如此好吃的人才居然吃我这半吊子的料理吃了一个月。人力资源工作太不到位了。”
饭后他开始在手册上写计划和画思维导图，标题是“如何一直能吃到加隆做的早餐”。虽然这个计划从标题到内容他都觉得实在太不着边际，但他还是沉浸其中，满满写了7页纸。
15.
做完海界的工作后，加隆看着GC那份简要的分析报告发呆。BT不动产和凯撒建筑公司的账可以任意查了。这公司原来的两个社长，一个跑了，一个让拉达他们控制了起来。同时这两个公司都有蓝血银行的长期低息贷款。
市民会馆等都心好几个建设项目的合同上大部分材料都高于市面平均水平。建筑用地地价也高到离谱。当时不动产股票整体飙升，普通的地漫天要价。然而政府一律批下来了。推进这个议案的就有初民党这些人。而炒起当时不动产股票热潮的公司之一，正是有蓝血银行雄厚资金撑腰的BT不动产。
他只是觉得一点很奇怪：这些事情都是和初民党有关的。而执政党正民党的那几个人，也显示了被泰坦拉拢的痕迹。但是由于正民党的整体控制力，他们基本上没有对泰坦起过什么作用。而且如果两面讨好的话，应该让两方互不知情才对。而根据他们那天的所见，斯考宾和阿拉密斯是一起来的。两个属于不同政党的人有私交无可厚非，但是一起来接受政治献金就很奇怪了。
加隆感觉可疑，但却想不出原因。海界平常不涉政治。他到圣域兼职后主要负责的是抢冥界的市场（……）对这些事情也是接触三社合作项目之后才有些了解。
这时他瞥到了文件堆中那份圣域的企划。末尾醒目的社长签名引起了他的注意。
按照参与程度排列的三个签名： 雅典娜，波塞冬，哈迪斯。
哈迪斯的签名意义很明确，同意圣域的企划，其中就包括允许GTC的行动。这说明即使是同一党的冥界也不能再忍受这些议员与泰坦关系的加深。可是他们对执政党那方的异常又会怎么看呢？
虽然现在已经可以把分析报告提交给圣域，但是正民党中的危险因素让他完全不能忽视。找到泰坦给在野党投资的证据只能应用于牵制泰坦。如果找到泰坦给执政党献金的证据，那么问题就严重了。拉达曼提斯也许会认为这样已经足够，但为圣域清除危险是加隆的责任。
这时他的秘书狄蒂丝走了进来，递上一叠资料。“头儿，关于柏图斯秘书的调查有进展。”
柏图斯的秘书是和三位议员联系的唯一渠道。虽然加隆不认为他只能联系三位议员，也不认为柏图斯只有这一位秘书，但这是他们现在能找到的最大的突破口。
加隆翻着打印纸。纸页上的一个人名让他露出了微笑。
拉达曼提斯听说他要继续调查阿拉密斯，不出加隆所料地表示了反对。不过理由倒和他想的不一样。
“太危险。”
“有么？”电话那头加隆的声音好像在很远的地方。
“就算是泰坦已经盯上你，你不在乎暴露，也不能这么嚣张。正民党里贾古拉和密斯林曾经大量低价买入BT不动产的股票，肯定和泰坦脱不了干系，你查他们倒是可以。我有一种预感，阿拉密斯和都心那些建筑合同有关。只有那几个议员根本不能那么顺利就把地皮买下来。他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扳倒的。”
“这是我该做的事。既然你这样想，不要妨碍我就行。”
“你应该做的事是搜集能威胁泰坦的证据，送给狮子。正面风险让他们来扛，现在你走得太远了。”
加隆心情意外地平静，他都有些奇怪自己听到这样的话居然还没有生气。“拉达，其实我做的事如果有人需要听解释，我都会解释，只不过不会说太多次。”
“……你说吧。”
“曾经我犯过弥天大罪，却被我想杀的人所救。如果要报答她，就只有战斗到死。”
“……我明白了，你不要命！”
“嗯，领悟力还可以。”
加隆知道自己做了这个决定之后会让本来就不平静的生活变得更加动荡。只有两人的GTC小组应用了冥界的保密技术，议员们无法查明冒充柏图斯的信号来源。但是最近海界股票下跌有寻求融资倾向，再加上突发的（表面上）来自圣域的不动产公司收购案。泰坦不会知道冥界的参与，但肯定会怀疑在海界和圣域都身居要职的加隆，没有下手只不过可能只是因为没有证据。而加隆如果把手伸向打印纸上的那个人，就等于给了泰坦一个攻击加隆的绝好动机。
但他没有想到“危险”来得这么快。他从漫画喫茶店的包间走出来，刚拐到一条回公司的近路小巷，就有前面三人后面四人在巷口的两边堵住了他。这些人都体格魁梧，表情冷郁。看得出不是乌合之众，像是职业打手或者被委托的黑道。为首的一个拿着针管，其他人有的拿着插满钉子的棒球棒，有的背着太刀。他们可能也不敢赤手空拳面对加隆。
加隆穿着很宅男的连帽衫还戴上了帽子，脸上也戴着印着卡通图案的口罩。他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就能认出了自己，明明现在自己的造型更像米罗嘛。
于是他装怂，做出很紧张的模样说道：“你们……要干什么？我……我没惹你们？”
周围的人不回答，只是慢慢接近。加隆口里不断喊着你们找错人了我兜里没钱求各位好汉放我一条生路一边眼珠乱转想找个空隙溜走。可能有一个被他喊得烦了，也回喊道：“老大让我们揍谁我就揍谁，管他因为什么理由！长得像就一个一个揍过去！”
听了这话，加隆也不再做出无辜的样子了。他抓下口罩，挺直身体，双手抱臂，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走过来的人。
其中一人太刀已出鞘，刀尖直指着他的胸口。身后两人高举着棒球棒跳了起来。
16.
在巷口停好车的拉达曼提斯看见了这么一幕：加隆独自站在巷子里，四周七七八八躺了一圈还在挣扎的人。
他发现走过来的拉达，还挺亲切地打了个招呼。“拉达曼提斯？好巧！你该不会是来帮我的吧？”
拉达瞥见地上有散乱的针管，判断他们可能计划控制住加隆之后再给他注射一些麻药。但是他们显然太低估了这些奥林匹斯财团的员工。奥林匹斯财团从上到下都非常崇尚体育，不仅投资各种体育事业，还鼓励自己员工积极参与（尤其是圣域社，秉承"锻炼身体为女神奉献五十年"的精神，抓紧一切业余时间锻炼，练的个个武力逆天……）根据他们的伤处拉达推测这几个人中最厉害的在冥界108里都要排倒数，来对付黄金级的加隆简直是痴心妄想。不过，放出几个炮灰试一试实力，说不定是个成本低见效快的第一步。
拉达右手还拖着一个人事不省的喽啰。他把那人摔在加隆面前。“没有，只是看见一个可能要跑出去，就打晕了。省得麻烦。”
“狗急跳墙。”加隆摇摇头，也不知道是说这个被拉达抓住的悲催杂碎，还是在说使出如此下策的袭击主使者。
拉达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加隆一遍。加隆看出了他的意图，出言讽刺道：“我可不会在这留下你打击我的把柄。这些血没有一滴是我的。说起来你来得够巧，自从挂了电话才过了十五分钟。”
“我总觉得还有话要说，就试着找你一下。你早上拿走的变装是御宅套装，所以想先到公司附近的漫画喫茶看看。”
两人上了拉达的车。加隆陷在副驾驶座上给负责圣域街区的警察菊川打电话。拉达沉默地看着他。
一块绣着交叉花体字母“R,W”的白手帕递到加隆面前。加隆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确实满脸血污，就笑着接了。
拉达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传来。“……今天他们派来的人再多100个也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如果其中一个有米诺斯那种水平，你可能已经死了。”
“呵呵，三巨头一起上，我也轻松能赢。“
“现在的你已经知道GC的大部分机密。你不要命就算了，但我绝不能让你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加隆想看他此时的表情，但拉达只是低着头拧车钥匙发动车子。
“你出来找我就想说这些？”
“行动上也要表示一下。”
“翼龙大人手真长。”加隆夸张地感叹着。“不过能不能办得到就得看你本事……什么三社合作，我感觉自己被史昂坑了。现在做什么都要被你插一脚。”
“我想插手的地方多了。后悔了？”
“每天都后悔一次。”加隆特诚恳地点头。“要去哪儿？”
“你额头上有瘀伤，我认识一个靠谱的医生给你看一下。要是不嫌事大的话可以去医院。”
擦掉污迹之后能看到加隆头上有块淤血。看样子像是被远处抛过来的砖砸的。一般人头上中这么一击肯定脑震荡，加隆却还是活蹦乱跳的跟没事人一样。
“喂……这点伤随便涂点酒精就可以了吧。”不知不觉间加隆一只手拄在档杆旁边，另一只手已经扶上了驾驶座，半个身子都侧了过来。他的声音就在拉达耳边响起。拉达的耳朵一下子热的要烧起来。
“……能不能不要靠这么近……我没法开车。”
经过加隆的一番捣乱，拉达终于同意不去带他看医生，只是到自己的办公室给他简单处理一下。三巨头对练互殴也是日常，因此拉达的医药箱中用品非常齐全。拉达把大的止血贴剪好准备给他贴上，加隆竟然从怀中掏出一本还带着刀痕的CHAMPION开始看。
拉达的手按到加隆额头的时候，看到加隆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这感觉难以言喻。他非常在意的人就坐在他面前，安静地闭着眼睛微抬着头，长睫毛颤动着，呼吸声清晰可闻。他的手再向下滑一点就可以捧住加隆的脸。
拉达心中一阵热血上涌。他把今天的工作从第一项想到第十二项，才把止血贴贴好。
他已经觉察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昔日的敌人。但那份感情却并没有随着被意识到而平静下来。他需要用很强大的忍耐力才能克制住接近对方的冲动。以前他们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勾肩搭背，顺便给对方一拳。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他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在酒意的作用下拥抱他。
因为拉达曼提斯现在很认真。他希望下次有机会再抱着那个人的时候，醒来时能够清清楚楚地记得一切。并且，也不会希望自己忘掉。
加隆睁开眼时看见拉达站在距他二十米外，奇怪他是什么时候练成瞬移的。
办公室门外，米诺斯在打电话：“路尼，请给我准备一下敷眼睛的冰块。我只不过想去拉达办公室取个东西而已，为什么被闪瞎的总是我。不，在室内戴墨镜有违我的美学。不，我就是不戴。”
（PS.虽然他们有招式，但是武斗实力还是仅仅略强于普通人，第七感催眠能力什么的是开玩笑的这只是现代职场paro
无论是政治、经济还是技术，都是完全不了解以上领域的作者编造的。虽然也查了一些资料，但是也让大家见笑了。这些背景唯一的目标就是为感情发展服务，和现实没有一毛钱关系……）
17.
“我不能让你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加隆很想知道拉达曼提斯是以什么心情说出这句话的。虽然这听上去只是意味着对那些拥有秘密的人的一种控制。但是，想掌握他加隆的任何一件事——包括死亡地点——对于任何一个了解他的人来说，都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从拉达曼提斯毫无起伏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东西，加隆也没看到他说话时的表情。最近的拉达虽然并不算是在避开他，但和加隆说话的时候总是看着别处。
开始合作那时加隆适应这个冥界部长充满敌意的态度还花了一段时间。现在他已经习惯被拉达毒蛇一般的黄色眼睛盯着了，突然没了居然还觉得少点什么。不知不觉间他就打开了拉达的个人资料准备再看一遍。这种查了一圈又回到身边人的感觉还挺有意思。
次日中午拉达接到了加隆的联络。他已经开始与一个和泰坦相关立场却很特别的重要人物沟通。加隆没有技术背景，他便来问拉达如果有机会进入检察厅的机密档案，最低做到什么程度才能派上用场。
“你们要侵入检查厅!?”
光听语调都可以想象出拉达满脸黑线的样子，加隆强忍着不笑出声来。
“放心，技术能力和权限方面都有保障。并且我告诉他我有冥界技术那块的‘门路’，那边就问冥界有没有好用又新鲜的病毒木马什么的借他几个，他也只是做烟幕弹使用。”
“我要提醒一下你在冥界的权限只有GC相关，而且你帮我的谢礼我也已经给过了。”
“……现在拒绝我可别后悔。”
拉达听他的意思似乎有王牌握在手里。
“那位非常热爱音乐，并且很中意潘多拉小姐的琴声。但是潘多拉小姐从来不发唱片，所以他一直在从各种渠道获得她的独奏会的录音版。如果能去现场他会很高兴的……你们的演奏沙龙座位不多又是固定的。能增加一个观众就说明，要出现一个空位，是吧？”
“……木马只能给两个不能再多了。”
“成交。”
“刚刚被编写出来，绝对是最新版。另外你方便透露一下他是谁吗，我想请他吃顿饭……”
傍晚拉达曼提斯在窗前看到化装成快递员的加隆骑着机车过来，短短的一段路开得东倒西歪。
他一进门就瘫倒在玄关，却把手上一个紫色的小磁片举得高高的。也许因为一直头盔覆面，在路上倒是没遇见什么袭击。但他确实累坏了。
“这是我最后的……灵魂石……”
看他还有力气扯淡，拉达曼提斯稍微放心了一点。把他扶到客房，然后拿起“灵魂石”进了地下室。顺便通知手下们结束对某个快递员的跟踪。毕竟保护磁片以及海龙的安全也是冥界责任的一部分。他不确定加隆是否已经将调查阿拉密斯的计划告知了圣域和海界的高层，但是他觉得他迟早要就加隆安全的问题和史昂他们谈谈。
二十分钟之后加隆也进了地下室，虽然他累得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躺在沙发上。但是他说只要有一口气还在，就决不能错过见证胜利的时刻。
磁片的内容据说是由那个人物进入检查厅内网，将A开头的所有资料扫了一遍取得的。但是由于是类似于监听攻击，时间又非常短，带出来的资料是一些碎片。GC要对磁片中的碎片数据进行大量搜索和比对，并根据冥界的数据库来尽量还原原本的文件。拉达把一个又一个程序输入进去。由于GC的特殊图形界面，屏幕上命令与命令的连线像蜘蛛网一样，并且还在不断延伸。
工作的进展确实非常快。作为国家权力机构，检查厅的资料相当翔实，基本上对上了阿拉密斯银行账户和他的资金管理团体一些与泰坦的金钱往来。在不断的数据修复中，拉达发现有一条接近修复完成的资料相当惹眼。
就在上个月末市民会馆项目结束之时，“拉法尔“研究所给阿拉密斯手下的团体”罗斯玛丽“缴纳了1600万日元的研究费。所谓”拉法尔“研究所的所长，正是BT不动产的前任社长。”罗斯玛丽“的账目GTC小组没法查。但是检查厅就不一样了。Greatest Caution修复后，检查厅数据迅速补上了这方面的空缺。这笔钱在罗斯玛丽的账目上登记为团体献金。
而之前调查出的阿拉密斯秘密账户流水，这段时间的入账正好与这个金额吻合。
GC再根据相关性，调出加隆从柏图斯秘书那里查到的邮件记录……
拉达曼提斯禁不住坐直身体，死盯着液晶屏上逐渐填满的进度条。
那种紧张感让加隆也坐了起来，大睁着疲惫的眼睛看着GC的屏幕。
18.
”嗒“
绿色的进度条被填满，弹出了一个新的窗口。
一条完整的资金流向图生成了。
紧接着，也许是因为打通了这一条逻辑通道。新的资金流向图在这一瞬间频频生成。窗口不断弹出。一个又一个议员的政治献金渠道被发现。当然也包括他们早就掌握了关键证据的在野党议员斯考宾与柏图斯的联系。这个联系由于附加了他们去”钓鱼“时录制的视频，权重相当高，一下子就被排在了列表的第一位……
加隆和拉达曼提斯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资金流向图的弹出速度逐渐由快速转向稳定。时间不长，输出的提示音响起了。GC在询问是否要生成第一阶段报告。
拉达曼提斯按下了确定键。
一时间，整个地下大厅似乎只有拉达一只手指按下的打字机按键的声音。
”成功了。“加隆低声说道。
”是的。“他身旁的人也轻声回应。
加隆猛地转过身来抱住了拉达。拉达吃了一惊但也回抱住他。两个人互相拍着对方的背。
”太好了！“
兴奋不可遏制地从加隆心中溢出。为了这件事他们做出了多少努力和牺牲，流了多少血和汗，在这一刻他们已经收到了最大的，最好的回报——那就是在成功一瞬间的幸福。
加隆没松开他的工作伙伴，一不小心鼻子撞上了拉达的脸颊。
本来这样的身体接触对与他这种情绪外露的人来说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如果站在他身边的是任何一个其他人，甚至包括他一直看不顺眼的艾俄罗斯，处于狂喜状态的他都可能顺势把那位推倒在沙发上亲两口。
然而他却没有动。
因为他的目光刚好对上了那双在黑暗中看向他的眼睛。
他突然意识到那双锐利的淡黄色眼睛一直在他的身旁凝视着他。虽然现在是非常高兴的时刻，两人的喜悦都溢于言表。但是翼龙的眼睛里却有一种完全不同于兴奋的，伤感。可能拉达曼提斯自己都不知道，他用这样的眼神看了加隆多久。
有的时候，很多事情根本就无需言语。他并不是在避开加隆的目光，只是不想通过眼睛泄露自己的心意。
加隆不会去做自己犹豫过的事情，就坐回了沙发里。
那双眼睛中确实蕴藏着温度。那种温度的存在似乎像病毒一样传染了加隆，居然让他也有一种发热的感觉。他的心跳快得几乎能让自己听到。他无意识地抓住了自己的胸口。
这真是太奇怪了。他的身体比大脑反应的更快。他的血液流速在加快，神经末梢在扩张。他的大脑却还在冷静地判断：这证据太薄弱，根本不能成为任何推断的依据。这真是太奇怪了。他以为以他的年纪和阅历，应该不会有什么近似于恋爱的感情能让他再次激动起来了。
他把这种激动理解为项目成功带来的兴奋感。拉达上楼去酒窖拿香槟，打算先简单庆祝一下。加隆望着不断闪动的GC屏幕，内心却交织着各种想法：现在虽然可以庆祝了但是只是阶段性成果真正把泰坦打垮还需要更多的工作拉达是哪根神经搭错线了居然用那种妹子一样的温柔眼神看我妹子深情一点就算了在这家伙脸上违和感超强这一定是我和他连续一个月天天一起进地下小黑屋产生的黑暗效应也许就是我看错了狄蒂斯和卡萨帮大忙了除了年终翻倍之外再想个奖金给他们吧我和拉达真的做了吗虽然有点难受但是他应该是个迟钝的家伙要不然我抱他一次好了……
结果他和拉达碰完第一次杯之后就睡着了。大概是处理进程过多，他脑中的主板过热，运行了自动关机程序。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客房的卧室里。把这个前敌人现伙伴从地下室抬到卧室的事情他也做过。只不过不一样的是，早餐已经放在了他的床边。而系着围裙的厨师本人就坐在床边的圈椅上打瞌睡。
可能是因为服过兵役，翼龙有点军人风格。平时习惯性的站得正坐得直，连睡觉都非常老实。加隆几乎没见过他松弛的样子。（加隆不会承认在他们喝多的时候，自己其实是记忆力更不好的那个……）现在这样放松的拉达是加隆从来没见过的。他斜靠着椅背，双手抱臂头向后仰，嘴巴大张着打着呼噜。报告的后续处理几乎都是拉达做的，看来他也已经累到意识不到自己睡着的境界了。
那头淡黄色的凌乱短发就垂在加隆的眼前。加隆没有抗拒那种去摸一摸的诱惑，向着拉达金灿灿的脑袋伸出了手。比小刺猬的手感略软一点，他擅自鉴定了拉达的发质。
拉达忽然嘟哝了一句“加隆……”。加隆赶紧抽回手。
“加隆……”又是一句。但是拉达仍然紧锁粗眉，眼睛闭得死死的。
说梦话居然能恰好叫名字什么的，简直老梗得不能再老了。但是老梗如果非常认真的用了，一方面让人觉得搞笑，另一方面倒也让人忍不住怀疑如此老土也许真的是真情实感吧。加隆不觉得拉达在把汉子方面能有如此情商。基于这样的认知，明明周围没第二个醒着的人，他却挺不好意思以至于想找个黄金三角遁了。于是他决定不再理会这货的梦话，转而拿起叉子去戳那盘早餐中的煎蛋想让蛋黄流出来。
“加隆……非常抱歉……”拉达依旧一脸纠结。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让他这么难受的东西，加隆的叉子停在了半空中。
拉达的表情变得惊讶又愤怒。“你脱下圣衣想干什么！”（圣衣/冥衣/鳞衣是奥林匹斯三社社长给中层以上员工定制的一种西装。他们一般在非常正式的场合才穿。）
意识还处于迷蒙状态的拉达睁开眼睛就看到加隆扯着自己的衣领，表情含笑，浑身却散发出一种丝丝缕缕类似小宇宙的东西，等等为什么是黑色的小宇宙……
“拉达曼提斯哟，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脱了衣服，你怕什么。”
19.
这个问题并没得到解答，拉达睁着豆豆眼表示这个梦一点也没记住（就算他能记得，醒来看见某强到逆天的战士一脸杀气地拎着他的领子也会因受到极大冲击而全忘掉的……） 于是便不了了之。加隆核查了一下报告之后将其送到圣域，之后就是小艾工作组的事情。
“黄金狮子”艾欧里亚并没有让期待他的人失望。接到报告之后，小艾和他的团队在三天之内就成功取得了泰坦计划收购的公司股权，以此来要求泰坦本身的股权，并以子公司董事长的名义要泰坦本部的投资。泰坦在多重压力之下同意了。合同签下的消息几乎把各大媒体的财经版块屠版。这个大胜利让圣域人人喜气洋洋，海界和冥界的人也暗自高兴。
但这并不包括加隆和拉达曼提斯。拉达曼提斯因为擅自收购BT不动产和凯撒建筑的事被潘多拉教训了一番，之后很神奇地闲了下来。工作却没有停止找上加隆。他仍然成天忙得不见人影。
意外得闲的拉达曼提斯就专程去圣域见圣域的元老董事、同时也是他们合作的知情人史昂，将最近监视加隆之后取得的一些资料给他们看。圣域大厦楼下庭院的树林中有一个中国式的院落。史昂在那里会见了拉达。另一位圣域的元老童虎也在。看了一些袭击加隆的现场照片和视频，他们都觉得问题很严重。幕后的主使者真觉得弄死加隆就是捏死一只蚂蚁，步步都是杀招，完全没有考虑法律责任。
“这些黑道可能不仅仅受雇于泰坦。只查斯考宾的话，不会这么凶狠。”史昂沉思着。“他应该是惹上大麻烦了。”
看来加隆没有和他们汇报调查阿拉密斯的事。
“但他没牵扯任何其他人。”童虎问道：“你确定不是这小子自己得罪了哪个道上的人？”
“……我不知道能不能说。我只能说花费一些精力注意一下加隆的安全应该是有益的。当然冥界也会做一些工作。海界除了索罗社长和苏兰特秘书长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听他的，因此还没有和那方面提。”拉达不想打乱加隆的计划，或者说他想再观察观察。
“可以找机会暗示一下波塞冬。后天的新工业大展是个好机会。”史昂建议。“……嗯，让你来做确实比较合适，这样也可以显示冥界的参与度。”
“那么我们也要有所行动。就从明天开始，我让紫龙再找一个青铜跟着加隆。他跟青铜关系其实还行——你也知道他是那种一点也不温柔的人——应该不会反感。”童虎拍板了。此时的拉达还并不知道圣域对此的重视程度。紫龙是童虎的亲传弟子，紫龙以及他带的那位“青铜”，与一般的圣域阶级印象不同，其实是非常强力的人物。
“好，明天晚上有圣域为艾欧里亚举行的庆功酒会，就让紫龙那个时候开始任务。”史昂转到办公桌后面开始写文件了。“对了童虎，怎么让紫龙跟加隆说啊？”
“就说他们俩是来找机会窃取冥界的机密行吗，拉达曼提斯先生？”童虎笑得特别欠。
拉达后脑都是汗，总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加隆和拉达三天来唯一的一次见面是因为到了拉达预约的河豚料理时间，加隆来吃说好的刺身了。
出现的加隆神情比他们决定要调查泰坦的政治关系那天还要严肃。如果换一个精神力差一点的人面对现在的他，估计会被吓得不敢动。
“我要预告一下，下次也许我不会借GC——因为这算不上三社合作项目。但是我可能会借你的加伊拿数据中心。”
无论是怎样的私人理由都不会驱动加伊拿中心的活动。这宣示着他要借助官方力量了吗？但是就算是波塞冬本人，冥界的机构也不是想用就能用的。
“你能办到？”
加隆像是在说一件客观事实一样笃定。“当然。”他看着盘中的鱼肉慢慢露出了微笑，好似他的敌人只是鱼肉。“也包括收拾那位干事长。”
异想天开一般的事情，被加隆说出来竟有一种能够实现的感觉。于是拉达半真半假地说道：“不要做得太绝。”
“看他的行动了。”加隆先下了第一筷。
20.
当晚就是史昂提到过的圣域庆功酒会。这次也不是在料亭里聚一聚的级别了，地点定在了一个郊外的俱乐部。圣域员工中层以上的都要着“圣衣”出席。 加隆和他的双胞胎哥哥本部长撒加共用一件“圣衣”。撒加在的时候这种场合他只穿圣域的普通正装。不过现在撒加正在地球另一边的国家出差，所以那件“圣衣”就送到了加隆的手里，用西装袋包裹着，放在拉达的车后座上。
拉达开车把他送到那里。加隆并不是很想去，一直自顾自地吐槽着来的人都是熟人太无聊了。
“你会很快出来吗？”拉达问。
“二十分钟。”加隆眉头一皱。“我和雅典娜打个招呼就走。”
到了会场，加隆准备下车去拿衣服。拉达伸出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酒会结束之后跟我出去一趟，我有话想和你说。”
那只手向下滑，紧握住了加隆的手掌。为了让他能听清，轻轻拽了一下。
拉达看见加隆因为这个动作瞳孔张大了。
但这只持续了一瞬间，加隆的手迅速翻过来抓住拉达的手腕，仅凭单手就把他稍微拎离座位，又松开让他自己跌回车座里。
“拉达曼提斯，我还以为你学过商务礼仪。”他的神情冷冷的。“现在我很忙。先预约。”
冥斗士的西装都弄皱了，看起来有点狼狈。然而他不以为意，态度倒更加咄咄逼人。拉达直视着加隆蓝色的眼睛。“……你怎么知道要花很长时间？”
加隆眼睛没笑，但突然勾起嘴角。变化之快简直精分。“因为你很容易激动。打起架来就没完没了。”
这句话把拉达逗笑了。
加隆直起腰，指着广场远处的女神雕塑。那边连着俱乐部的另外一个门。“你把车停在那儿。如果我出来的时候没看见你，以后就不要约我了。”
拉达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看着那个海蓝色长发的背影拎着西装袋，一点一点地走进了夜幕中灯火辉煌的俱乐部。
加隆进入俱乐部会场之后，他就在女神像旁边找了个车位停了下来。现在也没事可做，他索性观察起进入会场的人群。
一个女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女人身穿红色晚礼服，只在头上戴了一个简单的半截面纱。
他记得圣域的女性很少，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并且这种时刻要遵循圣域的规矩带上面具。（另外据说雅典娜的侍女不必在穿圣衣的时刻戴面具。但是她们属于工作人员，应该已经都在会场内了。）
那女人的步态说不出的熟悉。没来由地让他有一种“危险”的感觉。
是他太警戒了吗？
女人停了下来。圣域的米斯狄在和那个女人攀谈，两人似乎颇为熟络。
拉达开始觉得也许是自己太多心。她可能只是个圣域方相关人员。另一个圣域员工贾米安赶上了米斯狄，也和红衣女聊了几句，三人一起进了会场。拉达靠回车座椅背，让思维飘到加隆身上。
应该是让一切结束的时候了。无论怎样的结局，拉达曼提斯都做好了迎接的准备。他们已经是朋友。他交一个朋友并不容易。他不会轻易放手。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车窗外深蓝色的天空划过一道火星，快得如同幻觉。
当过兵的他瞬间意识到了那道火星意味着什么。紧接着俱乐部中传出一声女人的尖叫，激起了可怕的骚动。恐怖的气氛似乎也扩散到了停车场这边。拉达戴上帽子下了车。
走到女神像下面的时候他停住了。会场中突然寂静，如同死亡。
警铃声划破夜空。救护车先到，警车后到。拉达不希望别人在圣域内部庆功酒会上看到冥界的人，就站在了女神的盾牌后面。警察很快分散开来，在俱乐部的里里外外搜索，在会场周围拉上警戒线，带出一拨一拨人进了警车。医生们却在很久之后才出来。几个医生抬着一副担架。后面有一些医生扶着圣域的社长“雅典娜”沙织小姐。
医生们抬着担架跑过女神像。拉达终于看清了伤者。
那人似乎已经完全昏迷。他的上衣被剥去，前胸和左手进行了简单的包扎。但是鲜血依然染红了绷带，在夜色中红得像一朵刺目的花。
是加隆。
血顺着手指不断滴落在地上。
（TBC）
